下 水 道 八 论

(壹)維多利亞

文天祥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在崖州的白白忠骨上的“留取丹心照汗青”在大海上漂了幾百年都沒能漂進維多利亞的那壹灘死水裏。維多利亞的水臭了,那是必然的,畢竟是汪死水,沒有新鮮的水註入,還竟有些人往裏面丟些不知在柱子上插了多久的人幹。

人類很奇怪,爬上珠穆朗瑪,下過馬裏亞納就說自己征服過了世界,但妳讓他真在那裏住著,他會說那不適合人類居住。維多利亞就是這樣,壹灘臭氣熏天的死水怎麽讓人好好活著呢?於是玩點搬山移海的仙術,把死水埋在地下,在死水上面修起高樓大廈、雕樓畫棟。再吟幾首男男女女的愛怨,再寫幾篇虛幻的刀槍棍棒,人們就漸漸忘了自己生活在原來的壹灘死水上了。

(二)下水道

維多利亞的人多了起來,屎尿屁壹類的事物就不好在光天化日之下曝曬了,壹來人覺得自己受不了,而來這屎尿屁中混雜了多少人血倒是拿捏不準,即便有個不懂事的孩子突然叫嚷起來:“看那裏有人的骨頭。”人們也不似不穿衣服的皇帝壹般覺得害臊,只是朗朗乾坤之下有點讓這些沈默的人不像人,倒像壹只只綿羊,只能小聲咒罵哪家沒把這人啃得幹幹凈凈。時間壹長,咒罵總歸不是個辦法。

於是壹個龐大的下水道就開始修建起來,人們的那些不知混雜了什麽的屎尿屁也就壹股腦的滾了下去。順帶壹提的是,人們以前喝水的井荒廢了很久了,因為井水打出來的水總有股味,人們都知道可能是當年的那灘死水產出的沼氣。但是沒人提,只是不喝井水了。

(三)繁華

靠著海嘛,又有著龐大的下水道,自是明著的生意暗著的勾當都能接,自古商賈之地,必當繁華無比。各地的客人來的越多,那些原來的男男女女的愛怨自是得多出幾首,連舞臺中央的那位壹盞歌喉的漂亮女子也是穿金戴銀,場地中賓客的笑聲,酒杯碰撞在壹起的哐當聲,悠悠婉轉的歌聲,恍如隔世,似是讓人又看見了大唐盛世壹般,只是不知道是那些富態橫生的張嘴便是金牙的賓客是大唐的,還是那位站在舞臺中央唱著歌的美女是大唐。

(四)井蓋

97年的時候,維多利亞的人知道下水道的沼氣越來越厚實了,也沒什麽太大的原因,當年的燈紅酒綠是回不去了。人是念舊的生物,不會遺忘是人這種生物的缺陷,當花落盡的時候人們總是先想起花還盛開的時候。

酒精,或許該更學術壹點,乙醇,可能是能讓人暫時忘記些不想回憶的事的道具。但是喝多了也沒什麽地方發泄,只能帶著本來藏在心裏的話從胃裏壹起反芻上來,抱著馬桶流著眼淚讓馬桶轉出來的漩渦帶著酒、話、淚壹起進到那誰也不在乎的下水道裏去。

畢竟維多利亞的人們回到了山邊,山很慷慨,知道海有海的規矩,給了維多利亞足夠的空間,維多利亞想了想,修了個井蓋,把那下水道蓋上。

(五)炸開

維多利亞的人們有時候只能看著海發呆,沒法,當年那灘死水就那麽大片地,人多起來了,地卻就那麽點。馬爾薩斯說過人多是禍害,因為越多,資源就越少,局限性就越高,年輕的維多利亞人站在海邊,滿眼都是自己50歲的樣子。

夜裏,幾只不在白天見光的海豹浮上岸朝著下水道裏丟了幾個沖天雷,下水道裏畢竟屯了二十來年的沼氣,只能砰的壹下炸開來,把那個20來年前造的井蓋直接沖了起來,畢竟老古董了。壹時之間下水道的東西壹股腦湧了出來,什麽老鼠蟑螂蒼蠅,滿大街都是。

(六)山

山不開心了,畢竟蒼蠅天天在自己眼前飛來飛去也不是什麽好事,於是給維多利亞出了個主意,壹起把井蓋換個新的,以前那個時間長了有點銹了,這次整個不容易銹的。下水道的蠅營狗茍害怕了,又急急忙忙的鉆回下水道去。

新的井蓋夠瓷實,但山還是留了點退路,留了兩個眼,畢竟之前把井蓋沖起來的是炸了的沼氣,而不是那些爬出來的老鼠,飛出來的蒼蠅。

兩個眼也不算小,畢竟還要用來排沼氣。

(七)釣魚

下水道逐漸安靜了起來,壹來現在的井蓋忒緊了,頂不開了,二來那幾只夜裏才敢浮起來的海豹也早隨著洋流回太平洋對岸去整什麽單邊主義了。沒了沖天雷,沼氣還壹直有孔往外排,下水道漸漸不如意了起來。

如果硬要說現代人有什麽毛病,大概是吃多了沒事幹,就喜歡釣魚,拿個魚竿把魚餌扔下去看魚跳來跳去,滿足壹下自己高級動物的身份優越。但是釣魚也該選好點的位置,什麽海啊,河啊,湖啊。可惜,有個孩子還是分不清楚魚在哪釣,把魚竿上的魚餌朝著那個井蓋的洞就丟了進去。下水道裏熙熙攘攘擁擠不堪,不論是腐爛的魚,食腐的老鼠,還是陰暗處生長的菌斑,瘋了壹樣對著魚餌壹頓輸出,生怕魚餌壹走他們又只能在暗無天日的地方繼續自生自滅。

魚竿覺得這力氣也有點離譜,朝井裏罵了壹句,陣陣回音。

(八)滅火

回音的聲音不小,畢竟下水道,說不定還把罵的那句話加大了音量。這時候跑來壹個維多利亞本地人,空著兩手,朝看好奇的群眾大喊他是來救火的,大家只能笑笑,不知道火是點在看不見的高空裏還是點在著滅火員的心裏。

看大家沒啥反應,伴隨著回音噴薄出的沼氣倒是不少,滅火員壹下子站到那個井蓋眼上,也不管沼氣換不換繞自己,深吸壹口大氣,提了提丹田,倒是從嘴裏吐出“屁事”兩字。也是實誠,該誇誇,但旁人也不知道他是在說那沼氣是屁事,還是那釣魚是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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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未知",
"作者": "深海秒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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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28T04:19:29+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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